黃淑芬 社會學系學士生
關於小蓮
她叫小蓮，39 歲，來自印尼的加里曼丹，是來台灣工作的外籍移工，今年是她來到台灣工作的第五年。小蓮家中有六個兄弟姊妹，她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三個弟弟，家中還有媽媽，而小蓮的爸爸則在她 17 歲時因病去世，19 歲高中畢業後，小蓮就與丈夫相識結婚，有三個女兒。結婚以後，她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工作，後來因為考量若單靠丈夫從事木工業一個月賺取約九十萬元印尼盾（換算約為台幣 3,300 多元）無法支撐家計，在小女兒剛滿一歲時，小蓮選擇出外工作，當時她的年紀正好 31 歲。
為什麼來台灣工作工作？
起初小蓮原本打算前往澳洲打工，但是礙於需要完成英文的進修訓練以及花費大筆費用，在多方考慮後，選擇透過朋友介紹到馬來西亞工作，不僅不需要負擔額外的仲介費用，且因官方印尼語與馬來語相近，溝通上沒有太大的障礙。小蓮在馬來西亞的工作是在餐廳擔任服務生兼打雜，當時一個月薪資大約是馬幣 1,500 多元（換算約 50 萬印尼盾），小蓮每個月會固定寄錢給印尼的媽媽，支付小孩的生活費用以及學費，在馬來西亞工作大約三年半，因為媽媽發生車禍，小蓮不得不再次回去印尼照顧媽媽與自己的小孩，直至媽媽康復大約三個月後，小蓮決定留下來彌補這些年沒能好好陪伴孩子成長的遺憾，但在當地工作機會不多，大概有半年的時間，小蓮每天待在家裡、沒有工作，她說當時不僅要面對找不到工作的窘境，還需要面臨龐大的生活開銷帶來的煩惱，那陣子她被這些壓力壓得無所適從。後來小蓮在家人建議下，來到台灣新竹找結婚多年的大姐。我問小蓮，還沒來到台灣以前，對台灣有什麼想像或憧憬嗎？小蓮說，她在印尼時就常看到姊姊們在臉書上分享在台灣的生活，以及到處遊玩的照片，小蓮的想像中，台灣是個建築物林立且風景優美的地方，原本小蓮只是想到台灣觀光舒緩心情，後來想到回印尼可能還是找不到適合的工作，才臨時決定要留在台灣。小蓮覺得她在台灣還有兩位姊姊，且丈夫以及家人沒有反對，也有媽媽會協助照顧小孩，儘管決定得有些突然，小蓮也很感謝家人們的支持。
我好奇地詢問小蓮，為何不選擇透過仲介管道再來台灣呢？小蓮說她想到身邊朋友被仲介介紹到不好的工作遭遇，所以不太願意相信仲介。儘管因觀光簽證逾期居留的她，未來會一直沒有「合法身分」，目前沒有「身分」的這件事並未對生活帶來太多不便，雖然生病時無法使用醫療資源，她還是可以找到有些規模較小的工廠願意聘雇她。
為什麼小蓮願意冒著隨時被潛返的風險，留在台灣工作呢？小蓮分享對在台灣工作的期望，她說：「希望台灣的工作可以比在馬來西亞工作薪水更高，又有許多朋友會跟我分享他們在台灣的工作生活，所以我也認為自己能跟朋友一樣，有個不錯的工作環境以及高一點的薪水，最希望的還是這份工作可以為我和家人的生活帶來改善，讓我們家變有錢，讓妹妹（此指女兒）讀多一點書。」
在台灣的工作經驗
小蓮在台灣的第一份工作，是透過朋友介紹到工地打掃，在完工時進行整理善後，但因為需要攀爬高處進行清掃，十分危險，她做了兩天就離開了，後來輾轉經由朋友介紹到彰化的床具工廠擔任作業員，工作粗重，且其他廠員大多是男性，女性移工的身分也讓她備受歧視。小蓮分享她在工作時常被其他男性職員戲謔，甚至除了要完成廠內工作，老闆也還會另外指派她去清潔廁所，或是整理員工宿舍環境，儘管這些工作量讓小蓮感到吃不消，但想到在印尼的小孩們，她還是咬牙堅持，直到朋友離開後小蓮才決定辭職。
2018 年，小蓮投靠已經在台灣結婚的二姐，經姐姐介紹到香菇種植場工作，因為姐姐家裡到工作地點有一段距離，所以開始學習騎機車通勤上班。在香菇種植場的工作非常忙碌，菇種多樣產期又不固定，每天的工作是採菇與包裝，包裝程序需要人工測量，一整天的工時長達 12 小時，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斷地工作，一整年忙下來幾乎都沒有時間放假休息。工作大約三年半後，小蓮覺得工作時間太長，且身體狀況不復以往，選擇離開香菇種植場，來到目前的萬年青加工廠擔任工人，她很喜歡目前的工作環境和氣氛，也很適應工作流程和工作量，同事們十分和善，對她很好。
我再詢問小蓮，她在台灣工作賺錢後，在印尼的家庭經濟有獲得改善嗎？她笑笑地回答我：「當然呀！如果沒有，我就會回去印尼陪小孩了。」小蓮接著透露，原本她有打算讓孩子到台灣讀書，但老大想高中畢業後直接就業，老二目前才就讀小學六年級，加上疫情限制，現階段讓小孩來台灣讀書的可行性不高。
訪談過程中，小蓮面對我的提問幾乎對答如流，讓我不禁好奇她學習國語的過程，她說剛來台灣工作時，最大困難就是學習國語，後來因為需要和同事回報工作進度，才不得不勤奮地學習中文字的讀寫拼音，期間小蓮會把握機會和同事溝通，如果遇到看不懂的字會及時詢問旁人，透過邊學邊問，口語表達持續進步，她最近還跟著鄉土劇學習台語，同事們也喜歡在休息吃飯時和她討論劇情發展，在訪談當下小蓮還向我展現了幾句最近新學的台語喔！
離開台灣後的打算
在回答「如果回到印尼以後，你會想念台灣什麼」時，小蓮說，她會想念在台灣的生活，以及工作期間所結識的同事朋友，更想念在台灣的家人，同時也感謝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她認為若不是有這些家人、同事們的協助，在台灣的生活不會那麼幸福。我又問小蓮：「你會向印尼的朋友們推薦來台灣工作嗎？」小蓮回答得直接：「不會！」她覺得在台灣工作真的不容易，需要面臨種種困難，她很幸運地有各方的相助，畢竟自己是苦過來的人，也就不會輕易地推薦朋友來到台灣工作。
關於「目前在台灣你有什麼願望嗎？」的問題上，小蓮非常希望疫情趕快緩和，她很想出去玩，在台灣她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以前要工作沒時間出去玩，現在又碰到疫情影響，一直沒辦法實現到各地遊玩的小願望。其實小蓮很崇尚繁華且方便的北部，曾想要到北部工作，但是想到北部的物價消費水準太高，還是退了一步回到中部工作生活。回想在台灣曾去過的地方，小蓮很喜歡南投的日月潭，看著湖光山色帶來的寧靜，讓平時繁忙於工作的她可以得到放鬆，她也很喜歡拍拍照片分享給孩子們看，每到觀光景點，除了遊玩還會購買紀念品，她也會採買給印尼家人的小禮物。在訪談時，小蓮突然從工作腰包中拿出皺皺的牛皮信封，向我展示出信封內的五個鑰匙圈，分別有著媽媽、先生以及三個孩子們的生肖掛飾，那是她在四年前去清境農場時購買的，她想著在工作結束回到印尼後，可以親手交給家人，來自台灣的紀念品也能擺在家中，回憶這些年在台灣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