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後──花蓮的觀光發展困境與未來

楊富民  社區工作者

  0403地震後,花蓮觀光產業重挫,雪上加霜的是代表性的觀光地標且有著某種恆定地景的太魯閣──更是宣布全面修復將要到2031年,一股低迷、甚或絕望的氣氛蔓延在此刻的花蓮社會。許多人也因此認為太魯閣的封閉是花蓮觀光產業的最大衝擊。但事情是否真的如此?花蓮的觀光產業,又能從什麼地方重振?

太魯閣的觀光旅遊實況

  依據疫情前花蓮縣政府公開的數據資料統計,太魯閣遊客每年約300萬,不過該項統計資料只能顯示「人次」紀錄,未能排除這些去到太魯閣的旅客是否有重疊於其他旅遊景點;疫情後2024年,在0403地震前,1月累計至4月的統計資料則顯示,花蓮各景點遊客總計近300萬人次,太魯閣有110萬人次左右。但若我們直接將總遊客人次減去太魯閣的人次,就得出太魯閣封閉後會減少110萬次的觀光遊客,是過於直接且無效的分析。畢竟誠如前述,目前僅有的調查資料無法排除重疊的旅客數量。

  換個角度,或許更有效的是直接以太魯閣到底吸引什麼樣的遊客、遊客在太魯閣的行為又是如何來切入,更能看見太魯閣觀光的情況。在2023年時,牛犁協會[1]曾與花蓮縣文化局合作,以「觀光城市下的地方未來」為題開設地方實踐者論壇,當時邀請到KKday旅遊平台的資深業務經理林雅婷、以部落體驗為發展的青創公司阿改玩生活負責人Apyang Imiq、在0403地震後宣告歇業的山月村村長鄭明岡、長期投注花蓮旅遊產業的品生活國際旅行董事長葉集偉等人一起探討花蓮的觀光未來。

  KKday旅遊平台資深業務經理提供一個有趣的資料,值得我們在今天重新觀看。該平台的使用者以散客、自駕旅遊為主,21歲至40歲使用者佔70%,在訂購花蓮的體驗時,第一名為太魯閣和清水斷崖的包車旅遊,超過1萬次以上的購買;第二名則是花蓮賞鯨半日遊,超過6,000次的購買;第三名則為太魯閣布拉旦飛行傘,超過800次的購買。

  前三名至少有兩名與太魯閣有關,太魯閣是花蓮絕佳的觀光資源;但我們該更進一步討論的是,太魯閣是地方重要的「觀光經濟」一環嗎?單論產值而言,遊客在太魯閣的旅遊行程,並未真的給地方帶來最大的收益,尤其以包車行程中最大的收入是交通服務費:太魯閣作為一個免費的自然景觀,它的觀光產值僅能從遊客去到當地的花費中產生。但在包車旅遊兩點一線的過程,大部分的經濟產值僅有車資,以及中午的餐費,太魯閣的觀光收益還有巨大的成長空間;但其作為國家公園園區的屬性,也間接地令該處景點探討在地的觀光收入充滿著困境。

  換一個角度,我們或許可詢問的是:遊客去到太魯閣後,是否就不去花蓮的其他景點?以國內旅客而言,多數的旅遊習慣是既然到了花蓮,會選擇至少兩天一夜、三天兩夜的行程,將太魯閣視為花蓮旅遊的其中一個停駐點,而非終點。他們在過程中產生的住宿費、餐飲費,體驗費用才會真正地產生大量的觀光產值。

2022年社區為能使太魯閣的觀光人潮帶給地方收入,於當地舉辦市集。

  有沒有不同的旅遊狀況是以太魯閣為終點的呢?這部分就以國外遊客為主,尤以韓國遊客的案例最為特殊。韓國旅客的花蓮之旅行程起於清晨,從台北搭上火車,出發到花蓮秀林或花蓮站,站外停滿了遊覽車,將他們接送至太魯閣。時間多一點的,下午再帶他們去到七星潭疊石頭、清水斷崖望海,傍晚後送回花蓮火車站,再度搭上火車回到台北,晚上則在饒河街觀光夜市自行用餐。上述是韓國團客之情形,散客部分依照KKday平台的資料而言,狀況也相近,前五名的花蓮行程,除第五名為賞鯨外,其餘全部都是太魯閣,多結合台北到花蓮的火車時間進行包車的安排,甚至第四名的行程還是以台北上午8點半出發,包車一日來回太魯閣與台北。

  國外遊客有不同的狀況與屬性,例如歐美遊客喜歡戶外與山林,港澳旅客語言溝通較無障礙,他們都會將太魯閣視為重要的景點,但不會錯失花蓮其他的自然景觀,也會期待深入體驗台灣的多元文化,不過在地糟糕的公共運輸系統,還是令他們大多數的行動範圍只能侷限在花蓮市、新城鄉、吉安鄉之間。而韓國遊客來到花蓮遊玩的方式則是直接簡單,並且也側面地反映出太魯閣某種程度與花蓮觀光經濟和產值若即若離的狀態。

  回到最初的問題,從以上的幾個旅客案例與情形中,可以明白太魯閣的封閉對花蓮的觀光產值有著一定的衝擊,但恐怕不會如眾人所想般如此嚴峻;太魯閣的自然景觀固然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但是遊客們也不一定會因為其封閉就不來到花蓮旅遊。

旅客不來花蓮的原因

  要探討花蓮在地震後的觀光旅遊蕭條原因多重又複雜,一部分還是回歸到災害的本身,在地震後道路的中斷、強降雨後的土石流,以及數次的火車停駛,都令旅客不得不清楚地認知花蓮處在一個天災頻仍的地理區域,此處的旅遊有一定生命財損的風險;但另一部分,無法忽略的還是花蓮縣本身的觀光品質與價格問題。

  在災害的部分,許多時刻會容易直接將其問題等於交通,認為花蓮有一條「安全的路」便能打消遊客來到花蓮的疑慮,彷彿交通問題解決,花蓮觀光發展便能高枕無憂。但我不斷地想要提醒這麼一件事情:過去世界觀光旅遊發展的經驗裡,高度危險的馬里亞納海溝潛艇探險有人報名、一小時花上數百萬美金的宇宙觀光航行也有人願意;深入北歐國家長途跋涉數日為了觀看極光大有人在,甚至近年台灣的旅遊Youtuber更是興起探索秘境,不論山林或冷門景點,艱險的道路與高風險的環境都沒有辦法停下旅客的腳步……它們真正揭示的事情是──交通不等於觀光,旅行的終點與過程才是目的,一條再好的道路,路的終點是一片虛無、沿途乏善可陳時,也沒人要踏上那條路。

  在災害裡,我們需要先明白花蓮的地貌、山林的險峻、極端氣候的行程,這些都令花蓮難以擁有一條所謂的「安全道路」,哪怕此刻討論熱烈的「花東三法[2]」,也沒有辦法向世人們保證這些建設能夠面對台灣島東的諸種災害狀況。

  我們在災害中,真正該問的問題反而是:如何令花蓮成為一個有能力面對災害的地方?如何令遊客們來到花蓮,遭遇天災時得到妥善的安置?當道路中斷時,如何發展多元的交通方式令他們返家?我們如何告訴旅客們,他們的住宿符合建築法規或等等。遺憾的是,大多數相關的討論,彷彿都停止在交通的建設之上。

  在觀光價格的部分,依照交通部統計資訊所公開之資料,可以看見在疫情前東部地區住宿價格平均較高者為宜蘭,主要成因還是農舍民宿地出現、雪山隧道的開通,使得宜蘭成為大台北地區的觀光旅遊重點區。但自2023年疫情逐漸解封,蘇花改也開通後,花蓮地區的住宿價格一躍成為東部最高。在寒假、一月期間可以高出全台平均近5,000元以上,在暑假亦可以高出全台近4,000元以上;哪怕是非旺季時,三月的花蓮平均住宿價格,也超出台灣平均近3,000元。

  因為花蓮的地理、交通不便,旅客來到花東旅遊通常會循交通時間成本考量,規劃兩天一夜、三天兩夜的行程,住宿成為旅客必需的消費,但花蓮遠遠高於全國平均的住宿價格,在地震後更加地成為花蓮推廣觀光旅遊的困境。

  在觀光品質的部分,花蓮的觀光產業也長期倚賴政府的資源補貼,間接地讓補助成為了觀光業的毒藥,而使得旅遊體驗內容未有成長。在2020至23年全球疫情期間,政府推動許多觀光振興方案,除提供住宿補貼外,也要求相關業者需要參與政府或民間組織舉辦的觀光提升課程,才得以領取補助。然而,在實際的執行上,2022年時我曾受邀到花蓮某單位的觀光旅遊課程授課,與他們分享提升花蓮觀光旅遊的內容、社區體驗的行程及合作,也包含在地觀光發展的思維等。多數的觀光業者只是滑著手機或睡覺,為了湊齊能領到觀光補助的時數,少有人真的想要趁這段「空白」時期提升與轉型。

  於是花蓮當時的觀光旅遊業,疏忽了蘇花改開通、疫情人們害怕群聚的心理,並未注意到大量的「自駕客」與「散客」開始成為地方旅遊的主要群體。許多業者卻仍是藉由過往「團客」的旅遊思維經營,最終導致在地提供的服務沒有辦法與新興的目標客群一致。這部分不單是業者的問題,另一部分在環境中,政府不斷對觀光業者的補貼,也令花蓮長期以來在面臨到災害,或者觀光受挫時,養成了許多相關從業者總是有恃無恐地等待補助,而不是去思考著產業如何精進。

  所以在疫情後,花蓮常見的大眾觀光體驗,仍是飛行傘、沙灘車……等,這些體驗長期地成為旅遊平台花蓮體驗的前幾名。但就兩項體驗而言,存在著巨大的問題,目前在國內並沒有專門的法規管理,花蓮縣內未有設立相關條例與討論,這使得這些內容在環境與安危、社區和業者間的拉扯不斷發生。

山姆先生咖啡館,0403後宣布停業

  近年來花蓮新增的許多人造觀光景點也值得探討,例如海崖谷、山姆先生咖啡館、A2水岸,或貨櫃星巴克等地景,他們也顯示出我們對於觀光的某種片面理解。以0403震後宣告停業的山姆先生咖啡館為例,雖官方聲明是因為震災導致遊客不來而虧損,但實際上作為當地居民們的我們都知道,山姆先生咖啡館是透過其特殊的建築外觀吸引他人前往;然而,在理想大地耗費鉅資打造的A2水岸於今年上半年正式啟用後,運河河道遊船體驗、星巴克咖啡的進駐,以及廣袤的造景園區,都讓山姆先生咖啡館本來每天從一個需要交通指揮人員協助疏導的景點,霎時間變得門可羅雀。相對說因為地震導致停業,不如說地震成為壓垮山姆先生咖啡館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也是花蓮近年許多觀光景點的最大問題,眾人習慣用資本的方式堆砌景點,但用錢堆砌的產業,就會輸給擁有更多資本的人。

觀光公害與地方主體

  長期投入觀光,或者說,錯誤理解的觀光所造就相關的政策,也令花蓮在這2、30年來的發展中逐漸產生所謂的「觀光公害」。這種「觀光公害」不若我們想像今日的京都般,遊客如織影響到日常的交通,甚至當地的生活與文化都漸漸被破壞,而是更深層的影響到我們地方發展的主體思維。

  花蓮在不同時期有過不同的「觀光公害」,較為著名的如2010年左右,東華大學鄰近的宿舍區紛紛因應陸客來台,轉作日租型的套房接待陸客,直接導致大量東華學生找不到宿舍為一例;或者過去本該是地方特色的小店、文化店家,也在這一時期因應陸客的喜好而大量成為紅珊瑚店,販賣玉石的藝品店,另是一例。

  但此刻度過疫情,度過長期以來的偏差的觀光發展政策中,花蓮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以我所在的壽豐鄉為例,我們團隊做過了相關地方功能的調查,擷取部分呈現如下圖:

  2010至2023年的13年間,山下線地區[3]多出130間旅宿業者。雖然未有實際的統計資料顯示有多少業者是由外來者經營,但就筆者自身居住觀察與接觸和訪談而言,比例恐怕會比大家想像得更為高。

  在我們後續的分析下,才逐漸發現更多有趣的現象。例如在地的小吃店、早餐店,這些提供居民日常生活所需的功能性店家不斷在減少,提供給遊客的簡餐店家卻不斷上升;雖然新增超商,看起來似乎生活變得更加方便,大多數新增的超商實際上都位於台九線、台十一線上,明確地是以過路的遊客們而設置。

  另外的統計與分析中也發現,租單車的業者上升到5家,甚至近4成的民宿有提供單車租借服務;然而村落間的單車行卻從原本的5間,剩下1間不定時營業(另有一間摩托車行位於壽豐村,若是與其夠熟識,願意幫忙修繕單車)。於是今日在村落中便可以看見這樣的現象:孩子的單車壞掉找不到單車行維修、遊客們卻可以輕而易舉的租到單車在街上遊玩;遊客們可以在餐廳裡享用簡餐,孩子們的早、中餐卻常在超商中解決……。

  這件事情直指的是地方的生活功能開始偏轉,隨著高齡化、農村人口外移,地方生活功能單位下降之外,更為重要的是花蓮長期在偏差的觀光發展中所造就。社區在自身的營造上,也逐漸思考如何透過吸引遊客而創造經濟,少再關注如何從內部營造社區更好的生活樣態;相關政府的發展策略中,也將過去以居民日常為中心的夜市集結為觀光夜市[4],或地方的歷史景觀營造為徒步商業區[5],將原先生活的風景變成遊客們的打卡景點[6],這就逐漸使得當觀光產業受到打擊時,地方經濟受到的影響更加嚴峻。

  我一直認為,觀光公害最深刻的影響,是內在地方發展思維的改變,因為過度關注觀光與他者,使得我們不在關注自身需要什麼,反而積極地讓地方成為別人想要的模樣;換而言之,花蓮在長年的觀光發展中,我們隱隱開始不再思考花蓮為何,而是開始揣摩著著他者期待看到什麼樣的花蓮──地方的發展主體因而改變。

  所以許多時候旅行的內容變得一致,我們在風景區看見一致化的商品、原民文化區看見一致化的體驗。不幸的是,這樣的情形行之有年,我們卻長期疏忽:石門水庫建成後,曾經水庫區內有盛極一時的「仙島樂園」原是泰雅族的祖居地,但是為了發展觀光,加上當時阿美族的文化與族服較為人所熟知,這導致在1960年代時,當地的泰雅族人都穿上阿美族的族服招攬觀光客。

仙島樂園入口拍攝當地原住民族人/詹素珠提供,約於1960年代拍攝。
地方發展觀光業的困境與剝削

  花蓮若要能在未來的觀光產業中重振,最主要的還是重新探討觀光與地方間的關係。2018年,地方創生開始在國內廣泛地被討論,隔年行政院更是訂定2019年為「地方創生元年」。面對鼓勵地方創造營收的風潮下,花蓮、台東地區,許多社區因得天獨厚的觀光資源,開始大力地推廣地方的旅遊行程,期望旅遊可以為社區帶來更好的經濟收益。這並非台灣第一次社區發展旅遊體驗的風潮,早在本世紀初近20年前,因為WTO、社區營造的發展下,推動「農村新風貌」政策,期望農村可以透過觀光轉型,並進入所謂的「現代化」。

  直至今日回頭檢視,少有社區真的在這些觀光行為與推動下成功,許多的農村或農場體驗,反而使得農園無法專事生產獲得利益,同時又仰賴遊客產生經濟交換,兩者皆空;深度文化之旅與工藝體驗,在《發展觀光旅遊條例》的限制下,由於旅行業為特許之行業,社區並沒有辦法在其中自主、獨立的經營並與業者對話。

  對於許多旅行業者們而言,並不需要了解農村的風貌與文化,他們更加在乎遊程中的獲益與遊客們的消費心理。因此在供需兩端無法良善對話的情形下,大量僅有2、3小時為了填補行程空隙的低價社區體驗因應而生。多數的旅行業者在花蓮的操作的核心思考,是將遊客們帶入到免費的山水風景區以降低成本,並在行程的空檔間才安排社區的體驗;如此一來,便能姑且稱相關的行程兼具社區深度文化體驗,還有花蓮的山水風光。

  這樣的旅行操作方式,在今日太魯閣國家園區封園、部分自然景點關閉,免費的山水景觀不再可期的情況下,加之疫情後的觀光行為改變,行動科技的興起,以及蘇花改的開通等,花蓮團客數量減少、自駕型遊客增加,過往旅行社的依賴的觀光模式終於變得不再有效。但是長期如此經營的遊程,不僅造成觀光體驗的膚淺化,甚至使得觀光凝視的定型,令大眾認為花蓮的旅遊觀光即是如此。

豐田於2000年期間,開始與旅行社合作推動日本移民村的深度文化體驗

  以我們協會所在的豐田村為例,當時的旅行團喜愛安排我們社區的體驗,有一大原因是地緣之故。豐田到市區的遊覽車約1小時左右的時間,能夠成為來往花蓮南北的中繼站,幫助消耗遊客的行程時間,避免他們太早回到飯店導致無事可做,也可以讓他們感到深入地方體驗。於是我們曾長期接待約下午2點左右出現的旅行團。他們透早出門往花蓮中南區遊玩,用完午餐後北返來到豐田,希望地方提供他們2至3小時的手工體驗或導覽解說。讓他們可以在晚上6點前抵達市區,接上晚餐時間,用完晚餐,遊客們便在民宿休息或自由活動。

  一個社區的文化、故事或許可以濃縮在2、3個小時間陳述,但是最屬於在地的生活風格、氣息,又怎麼可能在匆匆觀看社區不同景點的過程間真正的體會?在人文主義地理學中,也曾經探討相關的問題,透過幼兒的成長和視覺發展中,發現人類並沒有辦法在快速移動且模糊的風景中對於一地產生感情與認知[7]。多數我們的旅遊型態,走馬看花,看見山與海,看見部落與農村,每一個地方見到的面孔與景色在旅遊結束回到家中後,只有伴手禮限時動態作為見證,倏忽24個小時後便消失在記憶之中。遊客並沒有辦法因為這樣的遊程對地方認識、改觀,甚至產生情感。花蓮仍舊是花蓮,只有山與海的花蓮。

  這是花蓮近30年來長期的觀光旅遊行程,社區的深度文化體驗在實際的商業操作模式下的發展。旅行業者有其利益考量、消費者有其經濟考量,社區在這之中只能被動地配合,接受大量的遊覽車進入社區:提供2至3小時的體驗內容,收費每個人介於150至450元間(指的是跟旅行業者收,而非旅行業者對外的公告價格)。透過數量且低價的方式創造營收。

  最後社區的導覽解說人才、工作者苦不堪言,花費大量的精力接待遊客,只能取得末微的經濟獲利,時間又得挪用來照顧遊客,沒辦法真正地營造社區──甚至也難以創造一個讓人願意來一百次的地方與體驗。

花蓮觀光既有的問題

  地震雖然表面地成為花蓮此刻觀光蕭條的原因,但更深層的仍是在地長久以來的觀光問題,其中包含價格、品質、交通、災害應對,以及產值是否流入在地,和地方發展的主客體位置變換等,都成為花蓮亟需面對的問題。這些問題並不是被地震「震出」,只是地震讓我們無法再行忽視。

  地震也為我們重新打破了一些僵局。上述提及的旅行社長期仰賴的自然景點觀光,在太魯閣封園後,他們必須得轉向尋求地方與社區提供優質的體驗,雙方的對話機制反而得以在此時期重建。這一次的地震,太魯閣山區有近六百名遊客受阻,一度花蓮交通也中斷成為孤島,人們開始關注到安置旅客、疏散旅客等議題,它會成為台灣在面對地震時,從家庭開始進一步提升到社會與產業的「韌性打造」。

  房宿的價格大部分時間仰賴經濟市場,政府是否需要有稍微伸一下「手」,遺憾的是我的所學所見有限,這些並非我所能置喙,但是在觀光市場的補助作業上,我們亟需有新的方法來重振未來,不能再將補貼變成毒液,甚至變相地讓旅遊補助成為旅宿業者漲價的成因。

  社區的觀光產業發展,一部分仰賴在地單位的經營與組織管理,另一部分是地方發展的基礎,不論是社區營造或地方創生,都會考驗在地團隊能不能善用地方的資源,在發展與永續間平衡,但真正重要的事情──還是在於地方主體的思維。

  對於花蓮的未來,我並不像許多花蓮同鄉般充滿著悲觀,觀光業受到損害、地方產業受到打擊是可預期的結果。但若未能趁這一段時間,重新檢視上述的相關問題,當遊客遺忘地震重新來到花蓮觀光、當太魯閣經歷長時間的休憩後終於開放時,我們也僅是重新披上了一層歲月靜好的外衣。

參考資料

段義孚著(Yi-Fu Tuan)、周尚意等譯,《逃避主義:從恐懼到創造》(臺北:立緒出版,2014)。
楊鈞弼,《豐田地區文化資產守護教育教材》(花蓮:社團法人花蓮縣牛犁社區交流協會,2010年)。
楊鈞弼,《花蓮縣豐田日本移民村文化資產區域環境整合計畫》(花蓮:社團法人花蓮縣牛犁社區交流協會,2011年)。
花蓮縣政府主計處,《疫情影響下的花蓮觀光發展》(花蓮:花蓮縣政府,2023年)。
花蓮縣政府,《花蓮縣工業及服務業普查初步統計》(花蓮:花蓮縣政府,2024年)。
花蓮縣政府,《花蓮縣觀光發展概況》(花蓮:花蓮縣政府,2022年)。


[1] 社團法人花蓮縣牛犁社區交流協會。
[2]國民黨立委傅崐萁領銜提出3項花東建設特別條例草案,包含「花東快速公路建設特別條例」、「環島高速鐵路建設特別條例」、「國道六號東延花蓮建設特別條例」,簡稱花東3法。
[3]壽豐村、豐山村、豐裡村、豐坪村、樹湖村、溪口村、西林村等七村落。
[4] 例如今日花蓮東大門夜市,即是將過去的自強夜市、南濱夜市這類地方型的夜市合併。
[5] 花蓮著名的溝仔尾,今日被打造成日出大道,一行人徒步商業區。
[6]過去的親不知子古道、雲山水園區等都是案例。
[7] 段義孚著(Yi-Fu Tuan)、周尚意等譯,《逃避主義:從恐懼到創造》(臺北:立緒出版,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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