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尚季 (中國語文學系學士)
那椅子就這麼旋轉著,把聲音上了發條。熟悉的木質桌上有著你良心的痕跡,將一張張的紙都折成了飛機往窗外射了出去,每張都寫上我的名字,但我看不見。紙張淋了雨後都成了小鹿闖進了我的屋子裡,我循著那滴下的水印走到了是你的還是我的,家。你從不戒酒,酒杯裡倒滿了妻子留下的紅茶,你說這喝多了也會醉,醉了就走到墳墓裡與你的妻子跳舞。你從沒看過我畫的卡車、鯊魚和水星,你說我畫了罪犯、妓女和死掉的章魚,每一樣都黏膩在我的心裡,變成了一片黑色的湖泊,那片我們曾經去釣過魚的湖泊。你把釣竿和滑板丟進了我的房間,鑰匙也吞進了肚子裡,那扇門便從不再打開過。
我在那九十度的牆角與你對立著,但無論我站得多挺,你仍然使我看不見陽光,只能在你的影子裡點著火柴取暖。
記憶再也不多於七秒。你問我之後又問我,你恨我之後又恨我。把我釘在牆上一頁一頁地撕著,希望撕到有一天,寫著我回來的時間。沒有說什麼,只是想要我跟你喝上一杯酒,橙黃色的時間讓你能夠再抱著我,你這麼說著。
這塊木頭始終沒有刻好,你也不願意再動了,把我的影子注入裡頭,你說這樣可以看一些電影。看了一次又看了一次,看了二十次把自己看老了,車頭的方向是北方,家在南方。
最後一次,我看著椅子轉著,你愛這張椅子勝過時間,它是全部的時間。蒙太奇般地貼著那些夕陽的船影,你曾將它們好好地擰乾,掛在我的房間裡,寫著,我把它捏成你也捏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