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筆名)
今天早上有地震。我不禁幻想,如果震到天搖地晃,精神病院怎麼辦?又想起前些日子連續大雨彷彿末日的時候,那裡是怎麼度過的?那已是精神病患的諾亞方舟,但上帝祝福這地嗎?住在精神病院時,我一個個丟著不可能有回應的疑問。
看完陳茻《地表最強國文課本》的〈桃花源記〉這篇,自己突然地想著,精神科病房,也許可以説是精神病患的方舟,但或許「桃花源」又更為貼切。病房是刻意建造而成的,就像桃花源一樣,「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幾乎和《老子・八十章》一樣:「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如果連鄰國的雞、犬之聲都能聞到,又為何不往來呢?就像住病房時一樣,雖然精神科病房與另一個病房只隔著一個陽台,門還是透明的,但他們卻無法,也不會與我們來往交流。這是刻意的,或者該說被刻意的。
就像桃花源中所寫「先世避秦時亂」,它成了避難所,亦是監獄,亦是自由之地。患者們在這裡抒發自己想大叫、嘶吼、撞牆的慾望,這並不特別骯髒或糟糕,但外處無法給予。
只要撕掉日曆、拿走時鐘,拿掉外界的時間,無人能知曉世界的運轉如何。精神病院獨立成舟、獨自運作,隔絕了一切好與壞的干擾,屬於這裡的人類不屬於人類社會。它會自行生長出時間,與時代。與外界的聯繫即此,脆弱不堪。倘若歷史學者來研究精神病院,將會如何被書寫呢?
「不足為外人道也」不排外但也不願走出去,桃花源的美好無法向任何人轉述,精神病院的一切也只有住過的人才知道了。在我們的異世界中,一成不變的無聊生活能成為一百部好萊塢電影;不斷地有人想追尋,也或許是《楚門的世界》的獵奇。
期待看見的精神病院史記是無人可知曉的秘密。而出院之時,我也只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