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嬿亘 華文文學系學士生
六、晚餐與下榻處
晚餐到距離白冷會走路只有 3 分鐘路程的聖母健康莊園吃蔬食自助餐,內分為沙拉自助吧和熟食區兩部份。沙拉吧有黃瓜、洋蔥、生菜、苜蓿芽、柳丁、手工麵包,可以搭配玉米腰果醬和芝麻醬。熟食區有青江菜、素食的麻婆豆腐、醃蘿蔔、炒麵等。飯後,小 W 向我和小ㄒ、小 U、小 I 提議到系上老師曾經吃過的有名冰店——津芳冰城吃紅豆冰。津芳的飲料是全程公開製作,老闆將兩大匙餡料、少許碎冰和一罐玻璃瓶的牛奶直接加下去,用果汁機充分混合,變成 600c.c. 的紅豆冰牛奶。不得不說,真的很好喝,香醇的牛奶裡保有紅豆餡的口感,彷彿置身天堂。
前往鹿野的盈家溫泉旅館路上,助教葛格在 Messenger 的白冷會群組裡上傳一張糊糊的晚上房間分配表,大家正感到疑惑要求重拍時,助教葛格已重新上傳,潘老師也傳了清晰版本,但這張模糊的分配表在同學間卻依然不失調侃,變成此次白冷會之行共同好笑的回憶。潘老師提議在車上唱歌,助教葛格一邊教我們如何使用「臺灣點歌王」,之後將想點的歌曲編號上傳到群組。胡老師點了一首〈南屏晚鐘〉,好笑的是潘老師叫我幫忙胡老師點歌,可當時的我還搞不太懂,於是就請小 U 幫忙,輸入兩次不同歌號,終於才有這首歌。從胡老師開始,接下來大家開始點自己想唱的歌,像是鄧麗君、張雨生、伍佰等,氣氛瞬間嗨了起來。
下到盈家溫泉旅館,我們按照房間分配表,跟著老闆走進房間。幸運的是我和小ㄒ、小 U、小 W、小 I 是在同一間房,而且我們覺得在車上唱得不夠盡興,在房間又唱了〈童話〉和五月天的〈星空〉等歌,直到小 U 和小 W 要到公眾池泡湯作罷,而我、小ㄒ和小 I 則留在房間的湯屋洗澡。但因我前一天晚上的吳若石神父卡片尚未畫完,便與小ㄒ、小 I 協議,她們先洗,我畫完後再去洗。為此我的書包還帶一盒的輝伯水溶性色鉛筆、塊狀水彩、工具鉛筆袋,裝了不少東西。我看房間外有桌椅可以使用,就到那邊畫畫。之後遇到剛洗好澡的胡老師,我和胡老師就聊起了天。
胡老師是個很溫暖的人,總會靜靜地聽,慢慢的說。我們從畫聊到家庭,從宜蘭聊到德國,或者老師聽我清唱〈青花瓷〉,抑或我問老師如何寫德文「謝謝」,老師教我其簡單的單詞與句型用法等。可我對德國地理環境和歷史並不是很熟悉,只能大概說出一些像是猶太大屠殺,或是曾經去過地名等。好像不太搭嘎,但這也許就是生活吧?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就像和老師談話得知,當時德國納粹政府為何會執行猶太人大屠殺這件事原因之一。胡老師和我說,雖然他並不是專精研究猶太大屠殺的學者,但這在德國算比較普遍的歷史常識:當時政府正處於經濟蕭條和戰爭時期,糧食分配不夠,有意減少政府認為不應配得到糧食的人,而這些人就是猶太人,甚至政府還曾經想將猶太人從德國搭船,經過義大利、蘇伊士運河,最後送至馬達加斯加自生自滅,但礙於經費和食物配給不足,於是作罷,只好採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以減少國家糧食支出。雖然學過德國史或西方史的人可能認為這是常識,但還是顛覆我對猶太人大屠殺認知。一直以來,臺灣對於猶太大屠殺的歷史教育,比較著重在發生時間、經過、結果與戰後影響,可好像較少討論為什麼會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事?當然,這只是以我本身所學到的歷史教育經驗作為發出點,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並不知道臺灣教育或許對猶太大屠殺的歷史認知有所改變。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還是使我知道,原來猶太大屠殺並非只是某幾個層面影響,甚至其實是上下連貫的,才導致如此的悲劇發生。
圖 34、胡昌智老師教導筆者德文「謝謝」語法及用處之筆記/陳嬿亘拍攝
七、山中探險&早餐
隔天早上 7 點起床,刷牙洗臉,小 W 向我們說胡老師在外面等我們,於是 7 點 20 分,我和小 U、小 W、小 I 一起與胡老師從盈家出發,而小ㄒ則還在房間,叫我們先走。我們沿著臺九線的村落、聽著微弱的溪水聲,從一大馬路,到一條鄉間小道,旁有果園和住宅,最後走到一條林中小徑。路途充滿雜草、斷枝與小碎石,土地也隨破掉的水管流出的水,變成泥濘,不過總有些收穫。像是在路上看到由人面蜘蛛編織而成,比人臉還大的蜘蛛網,及附著在蜘蛛網上的小蜘蛛。或是走到盡頭處,前方有間房子,而旁邊有條步道,由老師上前查看,我在下面等;而小 U、小 W、小 I 則到前方的房子探查情況,結果步道被土石蓋住、房屋也荒廢已久,我們看一下手機上的時間,也只好打道回府,回到民宿吃早餐。到民宿時已 8 點 30 分,早餐款式豐盛,飲料有果汁、牛奶;有中式早餐,鹹粥、清炒高麗菜、青江菜、沒有花生的麵筋、豆棗、醬瓜、肉鬆;有西式早餐,如:香腸、雞塊、薯條、吐司、奶油餐包,且吐司可以搭配花生醬、巧克力醬、奶酥。可惜我吃得很趕,9 點發車,剩不到 30 分鐘享用美食。於是我便胡亂抓起喜歡的菜色,在 8 點 57 分吃完後刷牙,在大家還完房間鑰匙後,9 點 10 分出發。
圖 35、山中探險,帶隊的是胡昌智老師/陳嬿亘拍攝
八、加路蘭海岸/小馬天主堂
往小馬天主堂路上,我們停靠到加路蘭海岸休息一會。由於風景實在太美,藍天白雲,綠島在海上遠眺著都蘭山,朵朵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海風輕輕吹拂每個人專注攝影且幸福洋溢的臉龐,好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美得令人像幅畫作,我們都是畫家筆下的人物,都是主角。
圖 36、唯美的加路蘭海岸與都蘭山/陳嬿亘拍攝
到小馬天主堂時差不多 11 點,由黃連生傳教員為我們導覽小馬天主堂。
教堂由傅義修士(Br. Julius Felder, 1933-2018)設計,建築主體使用扶壁結構,如同《聖經》馬太福音所說:我們根基要建立在磐石上。因此傅義修士使用天然建材,如用石材興建祭壇,強調簡單、實用、自然之特色,注重採光與透風,將其屋頂做成錐形樣(傅義修士稱「斗笠屋頂」),引進大量自然光源。1985 年,白冷會在天主堂後方設立墓園。黃傳教員帶領我們從聖堂後方走,來到白冷會紀守常神父(Rev. Alfred Giger, 1919-1970)、周維道神父(Rev. Viktor Notter, 1906-1992)、池作基神父、滿海德神父(Rev. Ernst Manhart, 1905-1991)、蘇德豐神父(Rev. Gottified Suter, 1929-1989)、郝道永神父(Rev. Friedrich Hort, 1908-1984)與魏主安神父(Rev. Gottfried Vonwyl, 1931-2022)等幾位在 1954 到 1964 年間來到臺東的外籍傳教士都長眠於斯的墓園前,陽光灑落在墓園的十字架上,黃連生傳教員一一向我們簡述葬身於此的白冷會各會士之事蹟,說明他們在醫療、聲樂和傳教皆有成果,而在黃連生傳教員做個簡單的禱告後,我們自由參觀。
圖 37、陽光灑落在小馬天主堂/陳嬿亘拍攝
圖 38、小馬天主堂獨特的外觀,由傅義修士設計/陳嬿亘拍攝
圖 39、黃連生傳教員簡介小馬天主堂的建築特色與歷史/陳嬿亘拍攝
圖 40、有關小馬天主堂的田野筆記/陳嬿亘紀錄
九、吳若石神父與長濱天主堂
約莫下午 2 點,我們抵達長濱天主堂。正確來說,應該是位於對面的大馬路,我們跟著助教葛格的腳步,走上微斜的坡路約 3 分鐘,到達長濱天主堂。教堂外有棵大樹,大樹周圍有椅子。剛走進去,有位教會姊妹正在打掃,我們說是與吳若石神父有約的學生團體,這位姊妹讓我們先在大樹下等待吳神父,神父過一會兒就來,一切都是如此的怡然自得。在等待吳神父期間,潘老師請學姊代表師生團送禮,原本我也想託學姊轉送繪製的吳若石神父卡片,但學姊認為應該要由我親自送會比較好,因此變成是學姊送禮盒,我送卡片的雙奇景。果不其然,吳神父一步步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身體和精神狀況還是硬朗。不得不說,見到吳神父要送給他卡片時,雖然沒有像歐修士那般的窘迫,但還是有點緊張,不過吳神父也是笑了一笑,說聲謝謝,就將禮盒和卡片放在房間,之後再出來與我們談話。
吳若石神父 1940 年出生於瑞士東部,1962 年入白冷會,1968 年晉鐸為神父,於 1970 年應白冷會臺灣區會會長錫質平神父之邀來臺傳教。在臺傳教期間,因家族性的膝蓋關節疼痛,讓他煩惱很久,後來同為白冷會的薛弘道修士(Br. Laurenz Schelbert, 1939-2022)送給他一本腳底按摩的書籍,名為《未來的健康》,爾後吳神父鑽研這本書,將裡面的方法發展成「足部反射健康法」,並於 1982 年確立理論基礎——「FJM」,全名是「吳若石神父足部反射健康法(Fr. Josef’s Method of Reflexology)。
圖 41、送給吳若石神父的繪圖卡片/陳嬿亘繪製
吳神父帶我們到教會裡坐坐,教導講解足部反射健康法,因為太多人不好用腳,所以教我們簡易的手部對應療法,如何按摩手才會有反應,並帶我們體驗足療步道,只能說踩在上面,腳又酸又痛,但出奇的是酸痛後很舒服。
其中,我個人覺得很酷的是:吳神父在教堂內,向我們講述曾經到中南美洲訪問當地原住民是否有類似習慣時,有名婦女回答到:有啊!很早的時候,大概一萬年前,我們祖先就會互相按腳了。你們德國或瑞士人比我們晚好多年啦!還有,雖然有點忘記前因後果,但吳神父問說:「你們有人是天主教徒,或是相信耶穌基督嗎?」我和另一位學長默默舉起手來。神父問學長說:「你是天主教徒的嗎?」學長說:「我是基督徒,是浸信會的」。吳神父就說:「基督教很『特別』,和天主教不同,他們不會崇拜聖人,如果沒有主保聖人(有點類似守護天使),該怎麼辦呢?像我之前開車,心臟突然『咚』緊縮一下。於是我就和我的主保聖人聖若瑟禱告,結果過幾分鐘就好了」。我心裡驚訝一下,原來吳若石神父對於基督教是這麼想的啊!而我則是和他相反,對於兩方想法不同感到有趣。
圖 42、吳若石神父正在講解按腳的歷史/陳嬿亘拍攝
圖 43、吳若石神父正在為周樑楷老師簽名,戴紅色帽子、黑色口罩的人是丘為君老師/陳嬿亘拍攝
圖 44、吳若石神父的簽名/陳嬿亘拍攝
隨後,吳神父和藹地說:「你們還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於是學姊問吳神父說,是否還有在學習其他族群語言時,吳神父緩緩向我們說一段阿美族語,又以中英文再說一次:「父親怎樣疼愛自己的兒女,上主也怎樣愛惜敬畏祂的人」。尤其是當吳神父回到他房間,拿出一本頗具歷史的紅色文件夾給我們看,上頭留有原本薛修士送的書籍附圖,也有埃及壁畫有為法老用腳足療者的故事圖片,吳神父並向我們展示他50年以來學習的單字紙卡,有中文、英文、德文、阿美族語單字或句子等,和我們說他以前很害怕講中文或是其他語言,但在學院學習,一天仍背 50 個單字或是幾句短句,漸漸地學會中文和其他語言。可現在記憶力不如以往,即便如此一天還是會背 10 個字詞或句子。這讓我很感動,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原來是這樣。使我想起父親,70 幾歲還在就讀神學院,甚至為能應付神學院電腦化的作業,向我請教筆電如何使用。那份學習的熱忱,不因仗著自己年紀大,不虛心接受年紀小的人提供的專業意見,進而不吸收外界新知。如果吳若石神父透過其足部反射健康法的推廣,是傳揚天主無私的愛與精神,那麼他克服原本心中對於人生地不熟和語言所感到的困難,直至現今仍在學習,展現的是堅毅努力的意志,是值得敬佩。
十、歸途
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劍雨》:「現在已成過去,未來已成現在」。發生的每個當下,就是未來的歷史。歷史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像歐思定修士、吳若石神父,或是這些來臺的白冷會會士們,他們也未曾想過自己會來到臺灣,只是在面對生命課題時,心中的抉擇為何,願不願意做。
好比在遊覽車上所唱的尾曲《彩虹》,雖然唱得不夠好:「身為一道彩虹,雨過了就該閃亮整片天空」。對於我來說,人並非單一的色彩,而是有各種顏色混雜,宛如彩虹,正因這些顏色,所以是五彩斑斕的奪目。不是因為白冷會會士們為臺東或為臺灣這片土地辛苦付出一輩子,或是他們已經快要凋零了,因而選擇紀念或頌揚;而是因為他們每個人在生命中、在時代洪流裡面對不同的人事物所做的不同選擇、付出與努力,和其他人的互動,當下的感受與想法,這些抉擇、這些人的面向,不論多麼細小,都是值得流傳下去。
最後,我們總有互說珍重再見的時刻,再見並非不見,而是另一段記憶美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