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如何動不起來?六輕爭議中的麥寮人及其在地能動性 —林鴻揚

【專題】島嶼邊陲:人文關懷與社會觀察

本文係由作者於2018年臺灣科技與社會研究學會年會發表之研討會論文改寫後之短文。並在補充理論與經驗材料後撰寫成正式論文,正在接受專業期刊審查中。

林鴻揚
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研究所 碩士生

一、前言

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麥寮人。這是一個典型的西南部偏遠鄉村,位於雲林縣西北端的邊陲地帶,西邊是台灣海峽,北邊則是濁水溪的出海口。在地人都稱這裡為「風頭水尾」,海風強勁又帶有高度鹽分,再加上位於灌溉網絡末端而水源缺乏,各種不利條件皆造成傳統農作物難以種植。居民早期以畜牧業和養殖業為主,生活非常貧困。但是,麥寮卻不像其他沿海偏鄉落入人口外流與老化的衰頹困境;反倒搖身一變成為鄉長口中「全世界最有錢的鄉鎮」,人口也一舉超越北港與斗南,躍居全縣第四大鄉鎮。這個宛如「麻雀變鳳凰」的翻身過程,皆起源於全台灣最大的工業區―六輕的進駐。

台塑關係企業麥寮工業園區,因設有第六套輕油裂解廠而簡稱「六輕」。1998年開始營運,佔地將近21平方公里,是全世界規模第二大的石化專區。年產值高達1.5兆元,更佔了全台灣年度GDP的10%左右,也讓台塑企業一舉躍升為全球前十大石化集團。

六輕為沿海地區帶來了大量的就業機會與經濟貢獻,卻也衍生出許多汙染爭議。2009年,台大公衛學院教授詹長權的研究成果指出,六輕設廠後鄰近地區空氣中的有毒物質與居民尿液中重金屬的濃度均顯著增加,肺癌、肝癌、白血病等疾病的發生率與死亡率,皆高於其他地區。這是六輕造成的危害第一次在社會大眾面前公開揭露,引發輿論的譁然。2010與2011兩年內,六輕更一連發生7起嚴重的爆炸案。再加上近年來台灣社會對於空氣汙染的關注普遍提升,六輕所引發的環保、健康與工安爭議開始受到許多公民團體與新聞媒體的關注,成為全國性的熱門議題。

但詭異的是,身為麥寮人,我卻從來沒有在家鄉聽到相關議題的討論。我也是負笈北上,在大學時期接觸各種社會議題後才發現,原來六輕的汙染危害早已在都市引發熱烈爭論。當我滿懷熱血,跟隨環保團體回到麥寮,希望能「解救苦難同胞」時,卻發現令我更為震驚與錯愕的狀況。許多親朋好友竟然對於詹長權與環團的論述感到嗤之以鼻,甚至不屑一顧,更有人痛批這些外人都是「來亂的、來要錢的」。這讓我陷入了矛盾與絕望之中,這些鄉親明明都是善良老實、親切隨和的大好人,為什麼會對前來幫忙的環團抱持如此巨大的敵意?我所深愛的家鄉,為什麼會「自甘墮落」讓有毒物質危害自己的環境與健康呢?

升上研究所後,我決定將這股不解與憤恨化做動力,從學術的角度試圖解答麥寮居民不受環團的動員反抗的原因。其實針對這個問題,許多媒體報導與環團論述都將矛頭指向2010年爆炸案後六輕對麥寮敦親睦鄰的回饋措施。受到經濟利益攏絡的居民自此殘忍地別過頭,對於工業帶來的生態與健康危害視而不見。但當我實際回到麥寮進行田野調查,卻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的單純。居民的態度不該只有「支持/反對」如此粗略武斷的截然二分,我認為應該要回歸到地方,從麥寮人的在地視角出發,才能有效捕捉到六輕爭議中各方行動者複雜的互動脈絡。接下來,我將把這一年多來蒐集到的資料區分為「六輕的科學反擊」、「居民的生活經驗」、「上級政府的執政失能」、「居民的能動性」等四個面向,分別進行探討。

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六輕的科學反擊

面對科學家的污染指控,六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藉由公正客觀的科學形式進行反擊。首先,六輕通常會透過新聞稿進行澄清,宣稱環保署多次採樣均無驗出重金屬,或者政府連線的煙道資料皆未超標,一切依法排放。除此之外,六輕也委託成功大學進行64種空氣污染物的健康風險評估,結果顯示廠區周圍30公里以內居民的致癌風險在國際標準中屬「可接受」範圍。而長期質疑詹長權研究方法的溫啟邦、謝顯堂等資深公衛學者亦積極投書大眾媒體,以政府官方數據駁斥汙染指控。如刊登於工商時報的《專家傳真-讓數字及證據說話》一文,溫啟邦便根據環保署數據指出,化學工業僅佔全台PM2.5來源的2%,但社會卻無限上綱認為石化業是空污的主因;另根據國健署資料,六輕設廠後雲林縣罹癌增加率顯著下滑,且平均壽命增加幅度比台北與高雄還多。顯見民眾對石化業的恐慌都是受到誤導,環團與部分學者未深入細究,便散佈危言聳聽之言論。

六輕近年來也加強宣傳力道,不斷強調在環保面向的付出。例如至2015年止,在節水、節能、減碳上總計已投入1,275億元;並在廠區內外設置共八層的監控系統,防制廢氣逸散。六輕也會利用廠區附近的豐富生態作為自清的證據。例如廠區內的麥寮港已被環保署公告為甲種海域,水質達到海水浴場的標準,甚至棲息著珊瑚礁與白海豚等珍稀的生物。未來很有機會通過歐盟EcoPorts生態港認證,成為台灣第一座生態工業港。此外,冬季頻繁出現的紅尾伯勞、高蹺鴴等候鳥,以及濁水溪口濕地數量眾多的招潮蟹,也展現了出廠區周邊的生機盎然。

針對在地農漁業,六輕也委請朝陽科技大學與高雄科技大學團隊進行技術輔導與資材提供,有效提升作物的產量與品質。美生菜、文蛤、台灣鯛已成為麥寮重要的收入來源,更被作為證明六輕無汙染的「示範教材」。台塑總裁王文淵便多次在媒體前強調,麥寮種植的美生菜不只占了全台5成銷量,更供應麥當勞、摩斯漢堡等連鎖餐廳所用;並通過嚴格檢驗外銷日本,品質優良,顯示六輕並未對當地空氣與水質造成負面影響。

另一方面,六輕也以落實企業社會責任的名義,透過旗下的長庚醫院推動免費健康檢查、衛教宣導、菸害防制等活動,利用科學客觀的形式關注居民「個體」的生活習慣,變相地迴避了汙染指控所標舉之「群體」風險問題。同時搭配政府官方數據而主張「汙染與罹病係由其他原因造成」,如交通排放、抽菸喝酒、濁水溪揚塵等等,實與六輕無關。

三、要錢不要命?居民身體經驗與公衛科學

儘管六輕為了捍衛清白而發動了鋪天蓋地的「反擊戰」,但這些論述在類似的公害抗爭中也常見於其他企業的辯詞之中。為何麥寮居民會「異常地」質疑詹長權的污染控訴,甚至轉而贊同六輕的論述呢?其實我所接觸到的居民或多或少都曾經聞過臭味,也認為如此龐大的工業巨獸不可能「完全沒有」汙染排放。但這些居民疑慮的是,汙染真有外界所講的「如此」嚴重嗎?

六輕的澄清、政府的數據,以及其他科學家的批評,質疑者藉以批評詹長權的研究方法具有嚴重瑕疵,才會導引出「錯誤」的科學成果。居民並非不相信科學,而是這一切爭議皆被理解為詹長權為了個人利益而進行的扭曲與造假。質疑者經常引用記者葉一鳴的報導《602億研究計畫要求不成 六輕被挾怨報復?》:縣議員林深踢爆詹長權曾向六輕申請602億元的健康研究經費,卻被六輕拒絕,因此後續的汙染指控可能是挾怨報復。居民也揭露詹長權曾擔任「黑心企業」-頂新旗下文教基金會的董事,以此質疑其人格。一套說法便在居民之間流傳開來:因為詹長權違反中立客觀的科學精神,刻意操作研究成果,所以面對居民與民意代表的提問才會語焉不詳、避而不答。

除了對於詹長權研究方法的質疑之外,許多居民本身就是六輕員工,他們透過在廠內的工作經驗指出,環團的動員論述中存有許多對於石化工業的偏見與謬誤。例如環團指控六輕煙囪排放黑煙,但熟知製程的員工便出面反批:煙囪燒的是煤炭,利用靜電集塵裝置收集後排出的只剩二氧化碳跟水蒸汽,不會產生污染危害。只因照片在陰天拍攝而呈現出陰暗的色調,環保團體太過天真浪漫,未經查明便任意汙衊六輕。

詹長權身為學者「應專業卻未專業」,以及環團對於工業的不實指控,在在都讓環保人士的可信度遭受嚴厲考驗:無論是別有居心,或者對於六輕有先入為主的厭惡,均讓麥寮居民無法充分信任環團,更遑論受其動員起身反抗。

居民與員工也會透過長期生活所得來的身體經驗反駁汙染指控的誇大不實。筆者居住在麥寮的表哥阿哲便是六輕的資深員工。雖然廠區內偶有刺鼻臭味,但他認為公司很重視環保,遇到問題非常願意改善。自己身體也仍然生龍活虎,因此汙染應不至於太嚴重。抱持如此想法的員工並不在少數,六輕正式員工共12,473人,麥寮在地人就有1231人,佔整體近10%;共計兩三萬人之眾的外包商員工中,設籍麥寮者更高達60%以上。這些同時身兼居民與員工身分的「在地人」,往往會以未聞到明顯臭味、長期工作後身體依舊健康等理由,質疑「外來」環團與學者的污染論述。

另外一個駁斥汙染指控的有力證據便是對於環境生態的親身感知:六輕排放若真的造成如此巨大的危害,為何周遭環境依然生機蓬勃?居民以生活經驗證實濁水溪出海口仍保有許多肥美的文蛤與赤嘴;許厝分校甚至發現螢火蟲與紅蜻蜓的蹤跡。面對環團指控六輕設廠後生態凋敝,這些「在地員工」也反擊仍有許多業者農漁產豐收,不可貿然歸咎於六輕。

四、只有「廠」與「鄉」的一家親:上級政府的失能退位

除了經濟發展的誘因與因人而異的汙染感知,影響麥寮居民對於六輕污染態度還有另一個從未被重視的關鍵因素:政府在偏遠鄉村的執政失能。

雲林縣唯一一座林內焚化爐於2005年完工後因故無法營運,垃圾只能運往外縣市焚燒。2017年中,因每1公噸垃圾委外焚燒,就必須運回1.8噸底渣作為交換,縣府計畫在麥寮設置灰渣堆放場,引發居民強烈抗議。麥寮生產的垃圾都由六輕協助焚化,未曾麻煩過縣府,但回運的底渣卻堆置在麥寮;再加上縣府又極力限制六輕的廢氣排放,自相矛盾的作為令居民難以接受。

另一方面,縣政府財政狀況長期困窘,六輕又積極回饋地方,一進一退,台塑已然成為麥寮實質上的「富爸爸」。以2016年為例,六輕貢獻的房屋稅、地價稅、敦親睦鄰專款預算,就佔了鄉公所年度總預算的8成以上。包含電費、垃圾處理費、急難救助金、學童獎學金、營養午餐、老人共餐等贊助補貼;以及道路修築、學校校舍翻新、設立長庚醫院分院、興建全國最大的社教園區等基礎建設,都是六輕與鄉公所以「廠鄉一家親」的意象所共同推動。上級政府在地方治理應當扮演的角色與責任似乎都被六輕的敦親睦鄰所取代了。

在蘇治芬縣長任內,台塑甚至還對財政困窘的縣府挹注了30億元的農業發展安定基金,以及18億元的基礎設施興建經費。「人前嚴格管制,人後手軟拿錢」的雙面形象,再加上收取鉅額款項後卻無法讓居民感受到政府「有在做事」。因此麥寮人對於上級政府的施政失能感到十分不滿,甚至質疑這些污染指控都是政府、環團、科學家為了向企業勒索所採取的手段,讓六輕與麥寮蒙受莫須有的汙名。

五、翻轉麥寮汙染意象:地方的能動性

綜合上列因素,筆者發現居民並非環團與媒體所說,全然被動地遭受利益攏絡而「不行動」,反而非常積極且主動地翻轉外界給予麥寮的負面形象。除了反擊「不實的」汙染指控以外,在地文史工作者、返鄉青年、受到六輕資助的鄉政團隊則透過文史探查、傳統產業復甦、都市化建設,企圖讓大眾認識在煙囪與工業以外「不一樣的麥寮」。

有別於李進勇、蘇治芬等民進黨籍縣長在表面上堅持對於六輕的監督與對抗,現任鄉長許忠富於2014年競選時便將企業合作視為提升麥寮整體水平的重要政見。許忠富就任後提出「翻轉麥寮城市印象」,得到中央各部會與台塑企業的經費支持。期望透過公共建設、社區營造、文化保存、環境保育與社會福利的全面改善,一舉翻轉麥寮的兩大刻板印象。除了從落後貧窮的偏遠鄉村朝向進步的現代化「都市」邁進以外,另一個面向即為洗刷外界給予的污染意象。在地方稅收、經濟成長、公共建設等各面向,麥寮都是死氣沉沉的雲林縣中最為活躍的鄉鎮。但外界賦予麥寮的意象卻全是工業汙染與環境髒亂,因此許忠富期盼透過鄉政的全面改善來翻轉刻板印象,讓麥寮人能夠感到光榮與尊嚴。此外,來自民間的翻轉力量亦不容小覷。但有所差異的是,這些民間力量與六輕並無直接關聯,而是企望在工業重鎮的刻板形象以外,透過傳統產業與地方文史的回溯,發掘麥寮多元且美好的「正面」意象。

2016年,一群熱血的返鄉青年與外地媳婦合作成立「月光下友善農場」。他們不滿故鄉的意象只有工業與污染,決心追尋「麥寮」地名的起源,以友善土地的耕作方式推動小麥復育。小麥收成後再加工製成啤酒、麵條、小麥粒及手工肥皂等產品,以「友善、生態、文創」的理念態度將麥寮獨特的土地情感傳遞出去。藉以讓外地遊客與在地居民找回麥寮的根源,重新發掘被汙名所蒙蔽的美好。

亦有在台北工作二十餘年的居民回到故鄉,在老街上開設獨立書店,並定期舉辦講座與音樂會,讓位處文化邊陲地帶的麥寮鄉親能夠接觸最新的社會脈動。除此之外,她也舉辦大專生營隊,帶領在地青年進行社區小旅行,從文化尋根的角度認識自己的故鄉。最重要的是,能夠重新思索麥寮除了利弊共存的石化工業,是否還有其他發展的可能。

不論對於六輕的態度為何,這些論述揭示了麥寮並非「只有」六輕的污染;另一方面也象徵了居民對於汙染指控的反抗:這裡的環境絕非「如此」糟糕。過去「或許」存有汙染疑慮,但鄉長許忠富認為,在相關尖端科技的幫助之下,麥寮環境的改善有目共睹,物種生態的豐富就是最好的驗證。

月光下友善農場則藉由農業從事者的親身體驗來反駁汙染指控。農業是與土地關係最為緊密,也最為敏感的產業。美生菜專區的成功案例、逐漸興盛的有機農業、自身的耕種經驗等等,讓他們相信麥寮的環境並非如此糟糕。友善農場即是透過無農藥且高品質的小麥種植,企圖證明不只一般農業,就連對環境品質具有嚴格要求的友善耕作都能有效產出,藉此讓外人對麥寮改觀。

與鄉長和友善農場不同,獨立書店老闆曾多次批評六輕的汙染危害,也會主動出席環團的座談會與講座。但她自己則另闢蹊徑,透過地方文史的探勘與發掘其他產業發展的可能性,希望讓麥寮人能夠擁有自我的地方認同與積極的主體性,而非只能被動地依賴六輕。

如同書店老闆所說,六輕跟麥寮居民的生活已密不可分,難以劃清兩者之間的界線。筆者參與月光下友善農場於地方活動的擺攤展示時,發現團隊成員與許多六輕高層十分友好。六輕的尾牙宴會也多次選用友善農場的小麥產品。甚至部分團隊成員即為六輕員工。但如此的狀況並非特例,以筆者進行深度訪談的二十多位麥寮居民為例,「每一位」都有一兩個親友在廠區內工作,無一例外。不同於環保團體的敵我界線分明,這些麥寮人已經習慣生活中各種社會實踐與人際網絡都與六輕有所關連。這無關乎支持或反對六輕如此粗略的二分法,友善農場成員在與六輕公關人員熱烈寒暄後,下一秒也能對我侃侃而談離島工業區對海岸地形的破壞。六輕的存在對居民來說是個「事實」,而非「爭議」。亦即,六輕已成為日常生活的其中一個固定因子,通常不會牽涉到道德與理性的價值判斷,所以支持/反對六輕的身分界定與自我認同便不是個生活中隨時會面臨的劃界問題。

從上述這些因素可以察覺到,六輕爭議不只是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二元對立,而是地方脈絡之中各方行動者彼此之間盤根錯節的互動關係。因此將這些行動者區分為支持/反對六輕,並為其貼上崇尚經濟發展/提倡環境保護的單一標籤,是非常去脈絡化的武斷作為。麥寮居民並非動不起來,而是其思考與認同是更為複雜且隱晦的。在支持與反對的截然二分之外,這些官方與民間的翻轉運動提供了另一種思考的面向:從長期居住於此的麥寮人視角出發,謀求能夠提升生活品質與地方認同的發展模式。不論是與六輕共存共榮,抑或尋求其他發展的可能性,在在顯示了地方並非全然地沉默無語,而是具備一定程度的自主性與能動性。雖然遭受部分環團批評為忽視六輕汙染的擦脂抹粉,但筆者認為,這種並非支持、也非反對的「第三種態度」,正好凸顯了麥寮居民近年來對於故鄉的蓬勃發展而日益興起之地方認同與主體意識。


作者介紹

林鴻揚,台大地理所碩士生,雲林麥寮人,從小看著六輕五光十色的煙囪長大。因為喜愛地圖而將地理系視為唯一志願,但大學四年都在忙著打棒球跟睡覺,直到抓住STS這根浮木後才找到繼續唸書的動力。嗜好是熱烈地關切環境、同志、勞權、階級、轉型正義等各項社會議題。目前正在孜孜矻矻地蹲田野中,期盼能以平易近人的筆觸讓更多人關心六輕議題。夢想是把碩士論文寫好寫滿,然後花一年時間放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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